摘 要：汉代是我国历史上一个辉煌的时代，强盛的国力成就了文化艺术的繁荣。云气纹作为汉代装饰纹样的代表，被广泛地应用于漆器、青铜器、丝织品、陶器等各类视觉造型艺术中。究其原因，汉代统治阶级思想引导、古代气论哲学思想以及楚文化的影响共同蹴就了云气纹在汉代装饰造型艺术中的流行。
关键词：汉代；云气意象；成因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29-0016-02
汉代是我国历史上一个辉煌灿烂的时代，国家政权高度统一，政治、经济、军事都得到了全面发展。汉武帝茂陵石雕群、霍去病墓石刻等艺术形式都表现出一种雄豪之气，折射出西汉王朝南征北战的豪侠气概，因而许多学者将汉代的艺术精神基调概括为雄豪。然而，随着汉代考古工作的进行，越来越多的汉代艺术品展现给世人不一样的艺术感受，如漆器、青铜器、丝织品等，它们无声地诉说着那个时代的精致和细腻，云气纹饰让汉代艺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汉代艺术中的云气意象及其装饰特点
汉代的漆器在战国的基础上，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达到了一个鼎盛时期。漆器以其质轻、色美、耐用等优点取代了青铜器，逐渐成为人们主要的生活用具。此时漆器的装饰技法沿袭前代，仍以红黑二色为基调，以彩绘为主要装饰手段，大量旋转的云气纹不断出现在各种精美的漆器上。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漆钫，是汉代漆器精品之一，黑底朱漆非常明艳，表面装饰有汉代流行的流线型云气纹，主线上附饰有许多细小复杂却疏密有致、形随势转的点缀或辅线，流线之间还夹杂一些羽人神怪、飞禽走兽等形象，强化了云气纹的飞动气势。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彩绘漆棺(如图1)更是大气磅礴，黑底朱漆，用银箔镶边，再用朱、白、赭、紫红等色绘出流动奔放的云气纹，云气间形态各异的动物和神怪组成五十多幅内容不同的画面，他们有的在歌舞弹唱，有的在嬉戏打闹。这些形态各异的神怪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在云气间安排得十分得体，极具想象力，构成一个奇幻的神仙世界。扬州邗江甘泉“妾莫书”墓出土的百余件漆器则集中体现了西汉晚期漆器彩绘的最高水平，“妾莫书”墓出土的彩绘漆箱，朱绘云气纹，在云气纹间填补着鸟兽羽人形象，纹饰精美华丽，是西汉晚期的漆器精品。
汉代，青铜器的高峰已经过去，此时的青铜器失去了礼器意义，主要以生活器具为主，如铜灯、铜炉、铜镜以及各种青铜雕塑品。汉代的青铜器装饰虽不及前代，多素面无纹，但云气纹还是在各种青铜器表面找到了自己表现的空间。河北满城西汉刘胜墓出土的错金铜熏炉，通体采用金丝错纹饰，将流云缭绕的情景刻画得活灵活现，这些云气纹精美细腻，流动感极强，具有汉代云气纹的典型特色。东汉的错银铜牛灯出土于江苏邗江，通体饰以精细的银纹饰，器物表面的带状云气纹以契合器体结构的布局和走向，既突出了装饰对象的形体特征，又加强了整个器物的装饰感，浑圆饱满的雕塑化器体，因线性的云纹装饰而倍增空间体量感和扩张感。而细腻考究的带状云气纹，则增进了器物的幽默和韵致。
西汉时期经济、文化、外交得到空前发展，“丝绸之路”的开通，有力地促进了染织工艺的发展。汉代的丝织品种类丰富齐全，工艺精湛，纹饰精美。汉代染织工艺中最为常见的纹饰是云气纹，它的线条曲折优美，高低起伏，富有很强的动感。在丝织品和刺绣中，云气纹充当了整体纹饰的框架，发挥着骨架的作用。即在云气纹的空间里，点缀其他各种纹饰，不仅如此，云气纹在构图中还起到了分割画面的作用，使纹饰形成大小不等的区域，产生对比和衬托的作用，由此形成了和谐统一的画面。另外，汉代的云气纹还有其他特别之处，这就是通过图案纹样要素的添加，产生一些新花样的云气纹。譬如，云气纹和茱萸纹相结合，茱萸以其穗状形态构成飘逸的云尾，使云纹有“头”有“尾”，既成就了汉代特有的一种装饰形象，又为以后的云纹演绎造就了一种新的构形元素——“云尾”。茱萸云纹以其优美生动的造型、流畅飘逸的形态被大量运用于织锦、刺绣等丝织品中。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长寿绣（如图2），在黄色绢底上用棕红、石青等色彩，将变形了的茱萸穗与云气形象相结合，整个图案呈现出绚丽多姿，色彩斑斓的艺术效果。总之，汉代织物上的云气纹是综合概括出来的一种抽象化纹样，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此外，云气纹还出现于汉代壁画、瓦当以及画像石上，成为汉代装饰纹样的代表，它给人以无始无终的流动感，使汉代器物富有强大的生命活力。徐雯在《中国云纹装饰》中指出：“卷云纹尤其云气纹并没有十分严格、规矩的格式，构型中随时随处可见即兴的创造、自由的挥洒和随意的处理，形构中随处可感出奇的匠心、率性的灵质和畅神的生气。”因而说汉代云气纹饰是自由浪漫艺术精神的再现，是中国最具有生命活力的装饰纹样之一。
二、汉代云气纹的流行成因
（一）汉代统治阶级思想的引导
西汉初期的统治者实行无为而治的政策，以黄老之术代替法家学说。作为政治指导思想的黄老之术是从楚哲学的精华——老庄哲学发展而来的。汉初统治阶级普遍喜好楚文化，汉代云气纹那充满生命律动、神秘飘渺和不拘写实的装饰感在风格上接近楚文化，又能充分表现黄老之术的升仙思想。
到了汉武帝时期，儒家思想得到统治阶级的认可，天人感应论以及谶纬之学为封建统治者所利用。儒家思想强调的等级、秩序在汉代造型艺术中有所体现，如马王堆彩绘漆棺上整体装饰以云气纹，各种祥瑞、仙人穿插其中，云气纹有规律、有秩序地布满整个装饰面，形成一个装饰的框架。谶纬把自然现实神秘化，凡出现罕见的自然现象，便归结为吉祥或灾难的征兆。谶纬之学为现实生活寻找精神依据，强调自然事物与人造事物之间的联系，各种事物都被附会以象征意义。某种程度上，汉代装饰中的云气纹从内容到形式已经完全符号化了，它已成为天界、仙界的象征符号。云气纹将儒家礼念、谶纬之学等统治者所推崇的思想融入到汉代的造型艺术中，这是云气纹在汉代被广泛运用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古代气论哲学思想的影响
云气意象是汉代哲学思想中气论哲学观念的折射。云气的概念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存在，原始先民认为云是风气和地表的水气等飘忽于天地之间的自然之气，决定着农作物的生长和发育，因而人们关注云卷云散，希望天空中有祥云缭绕。这种对自然的情感逐渐发展成为自然崇拜的观念，中国古代的求雨祈年就是最好的佐证，人们以人为的烟气象征云气的升腾。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气无处不在，它不仅是自然之气，也是人的生命之气。
汉代哲学延续了先秦关于云气的自然属性的认识，并在有关气的见解的基础上，进一步在自然元气与宇宙生成论的层面展开气的讨论。许慎《说文解字》将云释为“山川气”，将气释为“云气”，代表了汉代以来人们对于云和气概念的基本认识。在汉代哲学中，气成为建构宇宙论的核心概念，一切事物都被看成阴阳之气的凝聚。这种贯穿天地万物的气，是一种生命的动能，化死寂为生动。正是受到气论哲学观念的影响，汉代的人们对云气纹饰情有独钟，并赋予其深厚的美学意义。这正是汉代艺术中云气意象广泛存在的哲学基础。
（三）楚文化的影响
汉代的云气意象有着浓厚的楚文化底蕴。汉代文化较多地受到楚文化的影响，主要原因是汉高祖刘邦来自楚地，楚汉战争和西汉政权的建立使楚文化在汉代得到了广泛传播。楚文化对汉代文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神秘的艺术气息，有着云气缭绕的审美特征。作为南方巫文化体系的楚文化，好想象，信鬼神，多怪诞。厚葬之风带来漆器等汉代造型艺术的大量遗存，题材多以龙凤、四神、四灵、云气等组合，祈求祥瑞长生，不乏浪漫色彩。所谓“汉赋源于楚骚，汉画亦莫不源于楚风也。即别于三代之严格图案式，而为气韵生动之作风也。”湖南长沙战国楚墓出土的《人物御龙帛画》所画的是一高冠佩剑的男子，驾驭着神龙由水面开始飞升。它所表现的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灵魂飞升图景正是汉代云气纹饰的前奏。而江陵凤凰山楚墓出土的漆器纹饰云气流荡，就与长沙马王堆汉墓的漆器纹饰具有一脉相承的关系，足见汉文化对楚文化的继承和发展。
在汉代统治阶级思想的引导、古代气论哲学以及楚文化的共同影响之下，云气纹被赋予了生命的意义，广泛应用于各种造型艺术中，成为汉代最具有代表性的纹饰之一。云气纹那虚幻飘渺的升仙思想、充满生命律动的美学精神是汉代时代精神的集中反映，它也成为中国文化的独特符号。
参考文献：
[1]徐雯.中国云纹装饰[M].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
[2]许慎.说文解字[M].中华书局，1963.
[3]徐丽慧.中国历代云纹纹饰艺术[M].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
[4]王其钧,王谢燕.中国工艺美术史[M].机械工业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