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年号“令和”及其政治考量

总结。

一、 新年号的出典和寓意

日本是当今世界唯一一个仍然使用年号的国家,自1374年前效仿中国以“大化”为年号以来,到“平成”为止,共出现过247个年号。其中,凡有明确出处的均源自中国的古典文献。据考证,昭和、平成等35个年号出自《尚书》,出自《易经》《文选》《汉书》和《后汉书》的也分别超过了20个。

在本次改元活动中,进入最终遴选的共有6个提案。其中,出自日本典籍的有“令和”和“英弘”,出自中国典籍的有“万和”“万保”和“久化”,“广至”则为双出典。具体情况如下:

风和),隐晦地切割了与中国典籍的关联。然而,人们几乎第一时间就为其找到了真正的源流——张衡《归田赋》中的“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还发现大伴旅人所作的这篇“梅花序”也似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若合一契”。总之,日本的古典作品如若寻根溯源,很难真正摆脱中华文化的影响。

“令和”是安倍官邸召集“有识之士”,再次发挥日本人造词的特长创造出来的和制汉语词,但始料不及的是,其意义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一部分人对于“昭和”之后很快又用了“和”字感到有些意外,但“和”毕竟已是第19次出现在日本的年号当中,于是,所有的猜测、疑虑便都聚焦于“令”字了。

关于“令和”,安倍首相的解释为:新年号中蕴含了“在人们的心灵彼此美好地贴近中,文化诞生并成长”,日本外务省在通知世界195个国家和国际机构时,将“令和”统一译为“Beautiful Harmony”(美好而和谐)。《广辞苑》对“令”字的释义共有5个:(1)命じること·いいつけ(命令);(2)おきて·のり(规则);(3)長官(长官);(4)よいこと·めでたいこと(美好、可喜可贺);(5)他人の家族などを尊敬していう語(对别人家属的尊称)。而《说文解字》的解释只有一个,即“令,发号也。”显然,安倍首相及日本政府抽取了“令”字的审美意象,赋予新年号以清新、美好的寓意。

在各大媒体展开的紧急舆论调查中,共同社4月2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73.3%的人喜欢“令和”,84.6%的人对年号出自日本典籍表示赞赏[1];在“雅虎日本”的调查中,对“令和”满意的占62.1%,持不满意态度的占30.7%[2]。由此可见,日本民众对新年号有很高的认可度。

“文学的、美学的、有日本特色的”,是日语学者金田一秀穗对“令和”的第一印象,他补充说,“令”字的古义为“神的告诫”。历史学者本乡和人认为“‘令和’给人一种受命追求和平之感,而非自己主动为之”。还有为数不少的日本人表示“令”除了“美好”之外,还有“命令”和“规矩”的意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命令”“指令”,从而担心日本是否将进入一个表里不一的复杂时代。还有一部分人从新年号中“忖度”出安倍政权对保守派有所顾忌[3]。

“令和”在日本政界也引起了热议。听取参众两院议长的意见时,参院副议长郡司彰提出了“元号能否指特定的季节”的质疑。在内阁成员会上,防卫大臣延屋毅认为新年号不够大气,“给人牧歌式的感觉”。公明党的山口那津男代表则盛赞“令和”是个“有内涵”的好年号,没有按惯例引用中国典籍是“开辟了新的思路,与闪耀着个性之光的时代一脉相承”。在野党中,日本维新会的片山虎之助代表表示“令”字兼有命令和美好双重意义,既意外又新鲜,社民党代表又市征治认为安倍政权借“令”字流露出了规范国民,强化统治的意向[4]。

国际舆论在关注日本新年号的同时,也对安倍政权的保守化倾向继续保持戒备。英国的BBC将“令和”译为“Order and Harmony”(秩序与和谐),《每日邮报》认为,安倍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支持通过历史、文化的自豪感恢复传统价值观的保守派议程,而新年号反映了他的一贯理念。坦普尔大学教授杰夫·金斯顿(Jeff  Kingston)接受了美国CNN的采访,他表示,日本新年号的选择从日本文學作品中汲取灵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从中国文学典籍中汲取灵感,这显然是向安倍的保守派选民传递特别的含义[5]。

二、 安倍首相主导新年号的拟定

二战之后,盟军总部对日本实施民主化改造,新宪法规定日本实行议会内阁制,其第一章即对天皇的地位和权力进行了限制。按照1979年制定的“年号法”和“年号选定程序要点”的规定,年号由政令确定。明仁天皇表达退位的意愿后,安倍首相很快意识到这是借认同民族文化传统来统合国民意志,推进实现其政治夙愿的契机,便一边利用媒体充分宣传造势,一边积极主导新年号的拟定。尽管一位原政府官员对改元流于强调首相思想的形式表示忧虑,提醒新年号不应该是政权的产物,而应属于国民[6],但是,由于此次改元对确保安倍个人以及自民党的政治利益,进一步树立政治权威,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令和”背后自然寄托着安倍首相及其内阁的现实考量和政治理想。舆论调查显示,新年号公布后,内阁支持率飙升至52.8%,比上月提高了9.5%。这表明安倍内阁充分利用了年号对民众的统合力和精神影响力,成为此次改元活动最大的赢家。

安倍首相借新年号典出《万叶集》之机,彰显对本民族文化的憧憬与自信,这与他第一次竞选时公布的政权公约《美丽的祖国——日本》中所传达的价值观一脉相承,即建立日本新国家观,以“悠久的历史、馥郁芬芳的文化和四季分明的美丽自然”,唤起日本国民对乡土的热爱和民族自豪感。他曾在多个场合表示,希望年号从日本典籍中产生。据《朝日新闻》报道,早在第一次执政期,他就对身边的人流露过“年号最好还是出自日本典籍”的意愿。2018年10月访华期间,安倍在“第一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上特别强调了日本文化的“独特性”,他说,5世纪时汉字传入日本,汉字的博大精深使得日语变得丰富,而19世纪日本运用汉字来翻译西方思想,创造了大量的新词汇,又反向输入中国。2019年2月下旬,在与日本财界人士谈论新年号时,安倍又两次提及“日文典籍”,足以显示他从日本古典作品中选取新年号,在文化上“去中国化”的决心之大。

安倍的主张在日本国内很快得到了呼应。日本财团会长笹川阳平2019年1月在《产经新闻》上撰文,指出日本创造词汇的历史非常悠久,特别是明治以后,约有1 000多个日式汉字传入了中国。他认为,日本作为独立的文明国家已经获得世界的肯定,不需要一直借助邻国的智慧,所以希望政府以日本的思维,选出让年轻人怀抱梦想和希望的新年号。3月安倍在与官邸的官员讨论年号时,表示《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多为歌颂历代天皇的文章,而《万叶集》广泛收录了包含庶民和防人古代日本担任守卫边防要地的士兵。等各阶层的和歌,所以更适合从中选取年号。在由内阁指定的9名专家9名专家包括:山中伸弥(京都大学教授、诺贝尔医学生理学奖获得者)、林真理子(女,日本直木奖获奖作家)、宫崎绿(女,千叶商科大学教授)、镰田薰(原早稻田大学校长)、寺田逸郎(前日本最高裁判所长官)、榊原定征(前日本经团联会长)、上田良一(日本放送协会NHK会长)、大久保好男(日本民間放送連盟会长)和白石兴二郎(日本新闻协会会长)。召开的“拟定年号座谈会”上,多数意见也是要站在日本传统文化的立场上,从日本典籍中选取年号。4月1日在日本召开的全体内阁会议中,议题便是最后审定年号,身为外务大臣的河野太郎率先提议“年号还是要从日本的古典作品中产生”,其他内阁成员也随声附和。安倍顺势总结道:日本一直用中国典籍来拟定年号,而日本典籍也已经积累了悠久的历史,因此决定以日本典籍为依据,按照大家的“共同愿望”,定“令和”为日本的新年号。

新年号公诸于世后,如愿以偿的安倍首相意气风发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并赶赴NHK电视台等媒体继续宣传“令和”。他号召日本民众广泛接受新年号,使其在日本人心中生根,还进一步表示,应该将《万叶集》中和歌所代表的日本传统“传承到下一代”。

从文化研究的视角来看,古代日本文明是在中华文明的哺育下,混合着列岛原生样态的产物。川岛真认为,从历史上看,东亚各国采用中国的历法意味着接受册封,使用自己的年号则是国家独立的特征之一[7]。而自幕末前岛密提出《汉字御废止之议》以来,中华文化似乎与日本人的“自我”意识此消彼长,与安倍首相联袂合著《日本哟,在世界的中心怒放自豪吧》该书具体信息为:安倍晋三、百田尚樹.日本よ、世界の真ん中で咲き誇れ.日本:ワック,2013.的百田尚树,也曾有过在日本废除汉字的妄言。明治维新至今,日本民族的精神一直在“脱亚入欧”和“重返亚洲”的冲突中饱受煎熬,也就是说,如何面对汉字的母国——中国,日本文化如何在汉学这个“他者”之中找到自我,是个长久而深刻的命题。以新年号为依托和屏障来突出日本文化的独特性,可谓是安倍内阁掩盖其政治意图,最大限度地维系民族认同的一种战略。

三、年号与战后日本保守政治

此次改元活动中,日本媒体反复宣传年号是日本独有的传统,与日本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安倍政府更是用“美好而和谐”这一审美意象来营造新年号“去政治化”的氛围,旨在淡化其政治意象,凸显本国文化的独特性和自身的文化传统。然而,刻意渲染新年号出自日本古典作品的“去中国化”举动,也显示出日本面对中国迅速崛起的复杂心态。

事实上,日本战后能够保留年号,这中间也经历了一番政治角力。战后初期,日本曾经出现过针对天皇制本身的质疑以及昭和天皇退位论,也有人提出应该废除年号。1950年日本学术会议向内阁总理大臣和众参两院议长提出了“废除年号,采用西历”的建议,称“年号是不合理的”“没有任何科学意义”,同时也“没有法律依据”,而且由于年号与天皇主权具有表里一体的关系,所以有悖于民主主义。当年,参议院文部委员会审议了“年号废除法案”。1977年1月,日本社会党着手准备提交“年号废除法案”,自民党内部也出现了针锋相对的动向,而保守派势力加强天皇地位和权威的活动也始终没有停止。双方关于年号存废的争斗,随着裕仁天皇越来越衰老而日趋激烈。直到1979年,日本才实现了年号的法制化。2017年8月,明仁天皇的长孙女真子公主,在宣布和小室圭訂婚的记者会上,用公历来讲述他们相识的时间,震惊了日本的神社派和保守派人士。对此,保守文人加地申行在右翼杂志Hanada上连续发文表达不满,内阁成员在议会答辩中不使用年号也被他视作大逆不道[8]。因此,年号在现代日本本身就是保守政治的产物,在此次改元中更是成为安倍内阁维持、强化政权的工具。

有评论说,“改元剧场”是“保守”的自民党政权为呼应“保守”人士的需求而打造的。新年号公布后,内阁官房长官和首相第一个接受的都是《产经新闻》的采访,而《产经新闻》就是日本右倾保守派媒体的代表。安倍首相本人对“保守”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迈向美丽之国》一书中,他阐释自己秉持的不是“自由主义”,而是“开放的保守主义”,他认为保守不是“意识形态”,而是思考日本和日本人的一种“姿态”[9]。安倍亲自出任“日本神道政治联盟国会议员恳谈会”的会长,其成员在2018年达到了294名[10],现内阁的多名阁僚出自“日本会议”这一保守的右翼政治社团。

2017至2018年间,日本内政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是政府部门违规将国有土地卖给森友学园的丑闻,这是安倍二次执政以来面临的最大的信任和执政“双危机”。学园董事长笼池泰典欲是大阪“日本会议”一名的活跃分子,他欲筹建“日本第一所神道教小学”。在森友事件中,这家让学龄前儿童背诵《教育敕语》、灌输仇恨和歧视中韩言论的幼儿园,能请到首相夫人出任名誉校长,还能让中央省厅、地方政府竞相“忖度”并给予诸多优待。显然,金权问题的表象下包含着日本国家与社会、政治和舆论、政客和公众等关系悄然巨变的玄机,即当今日本“安倍一强”的政治结构以及安倍内阁倚重保守、右翼势力的政治基础。

四、新年号难掩社会焦虑

2018年12月12日,清水寺住持挥毫写下了日本当年的年度汉字“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自1995年起每年都集合民意选出一个反映日本社会百态的汉字。——“灾”。“灾”字意味着平成最后一年的日本是多灾多难的,地震、酷暑、台风、洪水,再加上政界的诸多丑闻,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而就在同一天,安倍首相对媒体宣布选择“转”作为年度汉字,他表示:“日本将在明年迎来重大的转折点,希望明年成为美好的一年”。此举表明安倍希望通过改元,给疲态尽显的日本社会注入一针强心剂。新年号公布的那一刻,日本列岛呈现久违的沸腾场面。各大电视台收视率悉数提高,各大报纸增发的“令和”号外被抢购一空,街头巷尾的店铺上演着如火如荼的“改元商战”,当天的日经指数也上涨了296.19点,涨幅达1.40%,一时间,改元成为刺激日本经济、拉动国民消费的热点。

进入21世纪以来,周边国家崛起,尤其是2010年中国GDP总量超越日本,2018年更是达到日本的2.7倍,日本渐渐失去了“亚洲第一”的地位,就连作为“旁观者”的美国都注意到“日本社会中普遍存在着对中国发展的不适应性”[11]。同时,国内又经历了东日本大地震与福岛核泄露事故,政权的更迭一度给国民带来希望,继而又陷入更大的失望之中。日本民众对于近代化发展模式和国家的未来前途疑虑日增,从而陷入举国焦虑。

2012年安倍晋三再次上台执政后,通过“安倍经济学”的政策宣示和形象包装,不仅受到希望回归“经济增长至上主义”的企业界的支持,也获得了希望能够保住就业、维持个人生活的普通民众的支持。但是,根据日本内阁府2018年末公布的数据,虽然“安倍经济学”带来了经济的景气,但是日本企业和民众对此并无实感。另外,小保方晴子论文的“偷龙转凤”、三菱等大企业使“日本制造”跌下神坛、政界接二连三的“忖度”2017年“忖度”一词当选“日本新语·流行语”年度词汇第一名, 意为“揣摩、揣测、琢磨”。代表性案例有森友学园事件、国交省副大臣冢田一郎的修路事件等。风波,加之财务省篡改文书、内阁府经济数据造假等“失信”事件层出不穷,导致民众对安倍政权的不信任感加深,“安倍经济学”也失去了它的光彩。可以说,当前的日本社会弥漫着自信和自卑、自负和怀疑等复杂纠结、错综交织的情绪。

29岁以下的年轻人是现内阁支持率最重要的支撑群体,安倍首相在选定新年号时,也着重考虑到了年轻人。他表示要和国民一道建设“对年轻人来说充满希望的日本”,并寄语青年一代努力构建“为各自的梦想和希望拼搏”的“一亿总活跃社会”“一亿总活跃社会”是2015年安倍晋三提出的招牌政策,要把日本建设成一个国民人人都能在家庭和职场活跃的社会,并新设担当相一职。,就像SMAP的名曲《世界上唯一的花》中所唱的那樣“每个人都尽情绽放”[12]。然而,由于近年来日本的新自由主义改革造成贫富分化加速,终身雇佣制度的瓦解及非正规雇佣的增加,给“宽松世代”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们对社会的不满与处在“第三次开国危机”的社会焦虑混杂交织在一起。2018年元旦,素以“激流勇进”为己任的《朝日新闻》一反常态,在头版头条刊登了矢泽永吉的“幸福论”,大意是在经济下行、非正规雇佣增加的时代,人们衡量幸福的标准已经不是成功,享受“独饮两三杯葡萄酒”的时光成为“平成的幸福”,意即“如果有一瞬间的幸福,人就能奔跑”[13]。由此可见,平成日本是御宅族、低欲望的日本,是满足于小确幸、安于“小时代”的日本。

日本总务省2015年5月公布的最新统计数据表明,截至4月1日,日本15岁以下儿童的数量为1 533万人,已连续38年下降,而2019年比2018年又减少了30 000人,达到史上最低值(见下表)。儿童在总人口中所占比例自1982年起,已连续45年下滑,也创下新低。儿童总人数和占比,双双创下历史最低纪录,凸显日本少子化形势日趋严峻。日前《读卖新闻》的调查中,有64%的受访者认为,5月1日改元之后,日本社会的气氛“不会改变”,认为“将要改变”的只占31%[14]。的确,日本社会的各种矛盾和问题不会因为进入新时代就得到解决,日本经济也仍然难以摆脱人口下降和老龄化这两大“魔咒”[15]。

安倍首相选择《万叶集》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里面收录了上至天皇、皇族、贵族,下至农民和驻防士兵的作品,是日本先民文化的结晶。他试图用《万叶集》1 400年的历史凝聚起日本民众的“一体感”,祈愿每一个日本人都能够满怀希望地“绽放各自的花朵”。但在日本人自我定位迷失与社会意识混沌的当下[16],如何给茫然不安的年轻人以希望和自信,是安倍政府的“一亿总活跃社会”等美好蓝图变成现实的前提和基础。

五、平成时代的政治困局

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曾经断言:日本成为不了大国,应当遵从中等规模国家的宿命,采取“脱大日本主义”的国家构想。但是,安倍的心中有一个“日本梦”,即通过修宪实现日本“国家正常化”,从而摆脱战后体制,建立强大的日本。

继中曾根康弘提出“战后总决算”之后,小泉纯一郎摧毁了自民党原有的派阀政治,全面强化美日军事协作机制,加速了日本军事大国化的进程。继承小泉“政治衣钵”的安倍曾引用岸信介的一句话“政治家是凭信念而动的”,他表示自己也要秉持政治信条,在“修宪”问题上“即使一千万人反对也在所不惜”[17]。2014年日本内阁通过了解禁集体自卫权决议,2015年国会强行决议安保系列法案,安倍本人也即将成为日本战后任职时间最长的首相,但被他视为政治使命的修宪仍然迟迟没有实现。2017年安倍曾明确表示“希望将2020年变为新宪法施行的一年”,今年5月3日的宪法纪念日,他重申“目前仍不打算改变这一想法”。

2017年日本自民党修改了党章,将总裁最长任期从连续2届6年延长至连续3届9年,安倍的任期已延至2021年9月。日前,自民党总务会长称,已着手准备让总裁任期向“四期十二年”迈进,干事长二阶俊博也公开表示,有可能会再次延长自民党总裁任期。对此,朝日新闻社于2019年3月做了“是否支持安倍4选延长任期”的舆论调查,结果有27%的人“赞成”,56%的人“反对”,其中,支持自民党的人群中持赞成意见的占46%,18至29岁的年轻人中有40%的人表示赞成[18]。从目前的情况看,在首相权力伴随着整体右倾化的过程不断增强,各党派之间力量失衡和新闻媒体总体弱化的大背景下,尽管现阶段安倍本人矢口否认,但为“夺回强大日本”而再次延长任期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这是决定日本国家未来走向的重要议题,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需密切关注这一动向。

《礼记·经解》有云:“发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上下相亲谓之仁”。安倍首相在首次就职演说中阐释过他的“美丽日本”构想,主要包括重视“文化、传统、自然、历史”和建设以“自由的社会”为根本,但又重视纪律的“凛然的国家”。新年号一方面反映了安倍及其内阁的美好愿景,即建立一个“令通人和”的“美丽日本”,另一方面也暴露出日本举国上下的焦虑心态。在文化上,以“脱中国化”来宣示日本文化的独特性,反遭到国内外舆论的诟病;在社会问题上,被少子化和老龄化这两座大山压得难以喘息,“安倍经济学”没有发挥预期的作用;在政治上,安倍修宪、建立强大日本的政治理想也遇到了重重阻力,修改宪法的政治日程一再延后,而森友学园事件等政治丑闻的发生,又使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降低。

在此背景下,2018年安倍提出了“战后外交总决算”的口号,决意在日朝、日俄外交方面有所突破,解决悬而未决的日俄之间的领土问题和朝鲜绑架人质问题。改元之后,日本将要迎来统一地方选举、参院选举,以及G20峰会、非洲开发会议、橄榄球世界杯赛、新天皇即位礼、东京奥运会和大阪世博会等一系列活动,能否乘“令和”之势,顺利完成上述内政外交的重大事项,对日本未来政治的发展将产生重要的影响。

综上所述,新年号的诞生,象征着一个新时代在日本拉开帷幕。“令和”将会把日本带入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令和日本”究竟是“和谐而美好”的幸福国度,还是成为某些政治势力所期待的“令通人和”的强大国家,只能留待历史验证和后人评说。

[参 考 文 献]

[1]共同通信社网站.对新年号“令和”的好感度为73%[EB/OL].[2019-04-02]. https://this.kiji.is/485706045695116385?c=39546741839462401.

[2]雅虎日本网站.如何看待新年号“令和”?[EB/OL]. [2019-04-11].https://news.yahoo.co.jp/polls/domestic/38423/result.

[3]时事通信社网站.有识之士对新年号的看法[EB/OL].[2019-04-02].https:///jc/article?k=2019040101270&g=soc.

[4]大久保贵裕,田嶋庆彦,二阶堂友纪.从平成到令和退位改元连载3[N].朝日新闻, 2019-04-04.

[5]尼古拉·巴韦雷.法报文章:令和时代日本面临多重挑战[N].参考消息,2019-04-09.

[6]大久保贵裕,田嶋庆彦,二阶堂友纪.从平成到令和退位改元连载1[N].朝日新闻, 2019-04-02.

[7]川岛真.日本的年号制度及其历史背景[EB/OL].[2018-12-02].走进日本网站,https:///cn/indepth/a05403/.

[8]二阶堂友纪,大久保贵裕.真子公主记者见面会保守派受到冲击[N].朝日新聞,2018-07-29.

[9]安倍晋三.迈向美丽之国[M].东京:文艺春秋,2013:22.

[10]塚田穗高.彻底检证日本的右倾化[M].东京:筑摩书房,2017:143.

[11]高洪.论中日关系中的安全博弈与建设性互动[J].东北亚学刊,2019(2):5.

[12]日本首相官邸. 安倍内阁总理大臣记者会见[EB/OL].[2019-04-01].https://www.kantei.go.jp/jp/98_abe/statement/2019/0401singengou.html.

[13]寺下真理加.幸福论[N].朝日新闻,2018-01-01.

[14]读卖新闻网站.读卖舆论调查对新年号“令和”的好感度为62%[EB/OL].[2019-04-02].https://www.yomiuri.co.jp/election/yoronchosa/20190402OYT1T50263/.

[15]姜跃春.世界经济新变局与中日合作新空间[J].日本问题研究,2019(1):1-8.

[16]胡澎.平成日本社會问题解析[M].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19:206.

[17]安倍晋三.迈向美丽之国[M].东京:文艺春秋,2013:43-44.

[18]朝日新闻社.朝日新闻社对安倍四选的舆论调查?[N].朝日新闻,2019-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