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寻梦

小桥,流水;烟雨,折柳。

温柔的女子,寂寞的楼台;画船流连,琴声飘零……

江南,千百年来饱蘸了多少文人士子暧昧的想象。一转身,却又抖落繁华,沉淀为历史的沧桑。

江南草长时,我们穿行于古镇的柳烟里,寻梦——寻觅那一个洗尽铅华的梦。

浮华西塘

车到西塘,夜已淹没了这个古镇,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容。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跟着接客的店主,穿过一条百米长、两尺来宽的小巷,顿时融入了这个古色古香的小镇。像是穿越了一个时代,一下子远离了车如水马如龙的现代都市,映入眼帘的则是条青石板街,花窗格、马头墙,相对而立的两层小楼,斑斑驳驳诉尽古镇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

西园雅居,好雅致的名字,这是我们今夜的住处了。一间临河,近水楼台,一眼望尽西塘的古韵,雕花大床,老旧茶几,更把人拉回了遥远的年代。另两间宿舍在街的另一侧,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吱呀呀地踩着木梯上楼,临窗一望,但见假山古松,凉亭水池,一个小巧的园林,店主说,那便是西园了,地主大宅院,时代久远着哩。一查方知:明代朱氏别业,诗人柳亚子来过西塘,曾住西园。

折入人流,趟一回老街,悠闲地看着林立的店铺热情地叫卖。我们的脚步留在了“明清食代”,好好享用一顿美餐。店里的伙计嫌来迟了,点菜时多少有点不耐烦,厨师更是嘀咕不已。不管这些了,我们依旧一副好心情,抢着临河的长椅坐上靠着,细细地品味这老街的风韵。右转,一座拱桥贴在眼前,带着灯光,映在水中围成一个圆,晃晃悠悠,朦胧一片。左转,一串串红灯笼沉影河中,静静地勾勒出老街的模样,抛却了黑压压的人群,将古镇鲜明地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吵闹的是隔壁的酒吧,吼着都市情歌,掌声、喝彩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却苦了我们,心想要是换成苏州评弹——清丽的琵琶、圆润的唱腔,那该多好呵。邻桌的一男一女,相谈甚欢,让人猜测着一场艳遇——人群中多看一眼衍生的传奇。霎时感觉,古镇空有一张古老的面孔,骨子里早已是现代人赤裸裸的欲望。

于是,没有了逛街泡吧的情趣,返回宿舍,临河静坐,品茗畅叙,可有情调多了。一弯新月挂在空中,渐渐地由迷蒙转而清澈,旁边闪着两颗小星星。因了这一弯新月——城里人不易察觉的新月,古镇似乎又变得纯净了许多。河对岸是热闹的街市、穿梭的人流,但热闹是他们的,一条十来米宽的河轻易地隔开了尘世的喧嚣,给了我们一个幽邃的空间,静静地回看历史的风云,愿意的话也可聊上几句,默默地体会现实的自由。微风吹拂着河面,飘来了几盏许愿灯,一时激起了大家的兴致,从房间里找出莲花灯、心形灯,走下台阶,点上烛光,轻声许愿,放灯远航,心也跟着清波摇曳了起来,漾出一片悠悠的情怀。

对岸噼里啪啦传来上门板的声音,一间间店铺关门打烊了。席散,朋友回房间去休息。不过两三分钟,又唤我至街上,共享夜宵。香豆腐、臭豆腐,田螺肉串,广式点心,香飘老街。一位顾客流连在摊点前,对着老板娘说:“去年冬天我还来过,吃了两碗呢!”听那兴奋的口气,定是勾起了一份美好的回忆,关于古镇,关于远方,或许也关于爱情。我们离开的时候,头发花白的老板娘同样热情地回应着:“明早再来呵!”朴素的一句话让我们这群匆匆的过客顿时感觉了古镇的亲近。

再回宿舍,打开锁,轻轻地移开老门扣,像是回到了记忆中的老家。已是子夜时分,偶有娱乐兴浓而归之人,三三两两从河对岸走过,清脆的谈笑声一不小心惊破了古镇的春梦。屋外,忽地又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是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春》,隔着墙,却是那么的真切……古镇太小,轻快的现代春之声冷不防窜进了老屋。

夜已阑珊,一片寂静中,古镇悄悄地褪去浮华的妆容。透过窗,越过临水台,临街的长廊、婆娑的树影,衬着暗夜的光,清晰地倒映在河中,荡漾着,揉碎了江南的梦。

静雅南浔

临河的两层小楼,推开窗,便与清绿的河悠古的景融为一体了。暗夜里,借着两盏街灯,静对白墙黛瓦,独品岸柳垂舞,闲听细雨轻点,醉看水波微漾,任这古色春韵轻轻柔柔地扩散开来,包裹着我,渗入心灵,唤醒那似曾相识的梦忆。

屋内,床柜桌椅几案都是古旧之物,特别是那张床,为明代朱砂红漆雕花大床,有着四百多年的历史。今世的人,前世的物,一样的春天,不一样的阴晴……坐于靠窗的书桌前,心灵在时空隧道里穿梭,化作了一支轻狂的笔,涂抹着历史的梦境。

比起西塘来,南浔古镇的夜清静多了,甚至有点冷清。繁华的南浔城围住了古镇,却像冰火两重天,镇内镇外过着各自的生活,仿佛是两个不同的时代:一侧于喧闹中追逐着现代,一侧于静寂中回归古朴。古镇的老居民过的是闲适而又本真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缓慢的节奏、宁静的氛围是最熨帖人心的。

留荫庐——南浔古镇少有的一家私房客栈,取名于民国奇人张静江。主人李绿化,早年淘得这一题字,拓其字刻石于门楣,古匾真迹挂于客厅。其意,一为荫佑后代,二是留下一片绿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河边这排房子是南浔古镇导游图的封面照片,最显眼的是留荫庐。”一进院门,房主夫妇俩热情地招呼着,介绍着关于客栈关于南浔的掌故,好像我们不是来住客栈的,而是到了老朋友的家里做客。

客栈主人介绍的这河,是贯穿南浔古镇的老运河,原先的运输要道。这老房子,是分布在河两岸的“百间楼”,相传由明代礼部尚书董份为给女儿陪嫁的丫环始建,清末民初一些生意人纷纷在此改造建园。河两岸是由条石青砖铺成的长街,杨柳依依,长廊断续,拱门数重,饶有水乡风情。百间楼街房相连,山墙高耸,作云头状、观音兜式,或是三叠马夹墙式,错落有致,更显古韵雅味。

今夜,我久久地坐着,张望着深邃的夜……这幅优美的水墨画正静静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好像让我独占了这片风景,欣喜得分不清了梦里梦外。但我知道,只有在这静谧的雨夜,才能全身心地感知这片风景,潜入古老的江南梦境。

古镇最灵动的风景还是人,是与这片古风古韵相生相长相融相合的生命。

留荫庐主人年近花甲,高大的身材,看上去精力充沛着呢。喜古玩,爱花草,厅堂里摆满了字画牌匾、奇石木雕、名瓷名陶。小小前庭绿意盎然,茶花盛开,娇艳欲滴,主人细心地为这两朵粉红的花儿留影。三四十平米的后院被他整理成了小园香径,取名“逸园”。中有一凉亭,盖的却是玻璃顶,通透明亮,上爬紫藤,既含古雅之韵,又具生态之美。亭畔有一小池,叠了几块石头,寄寓山水之趣。园里种上了红梅、金桂、玉兰、柿、梨、桃等花卉果树,可月月闻花香,四时品鲜果。沏上一壶浓浓的大红袍茶,香缭绕,喉吻润,琴声清耳,音和意远。主人道出平淡的心境:“此处为私宅,做客栈并不是为了赚多少钱,更重要的是多交些朋友,让这老屋增添一丝生气。”

主人阅历丰富,特能侃,慢悠悠的语调,不慌不忙地拉扯出南浔幽深的故事来,显得韵味十足。绣花锦,餐桌上的南浔青菜与美人西施联系在了一起;锭升糕(应称定胜糕,主人讲的不是标准答案),一道名点小吃寓意为升官发财;“经师易求,人际难得”,厅堂里的这幅字串起了无臂书法家自强不息的故事……在他的介绍下,南浔古镇变得生动起来。

“水乡六镇,南浔为首,一是古建筑保存得最多最好,二是南浔人最富,清末的国库有7000万两白银,但南浔共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金黄狗’,光‘四象’便拥有家财8000万两。”主人的炫耀应是古镇居民一种自然的心态流露吧,却反衬了南浔古镇如今的落寞。

独坐雨夜,冥想曾经的繁华,似从窗前的古运河里打捞起一个湿漉漉的梦。繁华易逝,寂寞本是古镇必然的结局,却又无端地让人生出一份感慨来。

绕河而行,经茶之韵书吧,数人围坐于门外一小方桌,对着河静静地喝茶。屋内盆花怒放,蓝色的花球浓郁而高贵,朋友以为是君子兰,一个精瘦的男人跟进了屋,纠正说那是风信子。与之攀谈,说年岁大了,喜欢住在这古镇,妻子便把有居住权而无产权的老房子改造成了书吧,辟了几间客房,以书会友。陈设简单的客房里没有电视,只有书与网络,一个纯净的小天地。一排书中,淘得一本昆曲精选剧目曲谱,顿时有了买书的冲动,虽不懂昆曲,不妨学下陶渊明——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胖胖的女主人正与人喝茶,犹豫着说:你喜欢昆曲?这书就这一本,仅有的老版本!一个朋友寄放在这里的,卖了可不好交代了。一番话搞得我好生尴尬——像是说我并不是这本书最合适的保管者,好在幽暗的灯光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罢了,素不相识的凭啥相信你能善待这本书?心有遗憾却无懊恼,反为她爱书的执著劲儿怦然心动。

朴实的老街朴实的人,浑然天成似的,只是他们与古镇一天天地变老,年轻人断不会来住的,这古镇怕真的要成为一堆古董了。夜夜欢歌的西塘流淌的是年轻人的欲望,清净优雅的南浔流淌的却是老年人的寂寞——一个衰老的梦。

无可奈何梦中人。夜未央,南浔古镇早已沉入了梦乡,只有我这个陌生的游客,还坐在窗前,端详着江南的雨夜……

笙歌山塘

夜幕降临的时候,山塘街是最热闹的时候,嘈杂人语中还会飘来丝竹管弦之声。古戏台红灯笼高挂,二胡、扬琴、琵琶……台上民乐手激情演奏,手机、相机、IPD……台下观众争相留影。最喜一曲《春江花月夜》,悠扬的乐声飘在风中,拂过河面,隐入古老的街巷,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江流宛转,月照花林,相思明月楼,闲潭梦落花……夜山塘,正应其情其景,更会让人感怀。

终究还是太喧闹了,想去幽静的地方品一品笙歌山塘。首先打动我的是昆曲馆,看门人守在河街上,拦着我们说:“进去听一下《牡丹亭》吧。《游园惊梦》半小时后开始,只有二十五个座位。”我的心里顿时痒痒的,儿子则无动于衷,妻子便犹豫不定:儿子哪有心相听这么古雅的一折戏?于是决定还是听一下苏州评弹,大家都能接受。

转身来到客栈旁的山塘评弹书苑,幽暗灯光中上得楼来,只见一个近百平方米的厅堂,已有十几位听众端坐着。虽有空位,却大多已被预订,我们只能在后排坐下,点一壶碧螺春,慢慢品饮,任那悠缓委婉的弹唱充盈在这温馨的空间里,又从半开的木窗里流淌出去,顺着檐下的红灯笼,氤氲在了山塘的夜色里。这样的场景会让人想起童年里小镇上听唱书,那时在意的是故事情节,迷人的是那块惊堂木——应是故事讲到精彩处,才会“啪”的一声响惊醒了众人。一旦说书人操起三弦弹唱时,便颇有些不耐烦。如今在夜山塘听苏州评弹,喜欢的是优美的江南小调和深情款款的弹唱了。

台上坐的是一男一女,男在下手,穿一身青色长衫,持三弦,女在上手,穿一身花色旗袍,抱琵琶,自弹自唱。吴侬软语,弦琶琮铮,听起来恍若春日游湖,无风水面琉璃滑,涟漪微动,醉了的心儿滑向老街的深处。

妻子喜欢的是陆游、唐婉词《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其为男女双档,抑扬顿挫,情深义重。可我听来终究感觉凄苦了些,游山塘何苦要去品味一段破碎的爱情。我倒喜欢《白蛇传·赏中秋》,“七里山塘景物新,秋高气爽净无尘……(许仙的唱段),正合当下意境,偷闲茶一杯,赏乐(月)凝双眸。尤喜白素贞的唱段:

官人言太重,为妻心不宁,夫妻原一体,何分奴与君,哪有夫妻之间来论什么恩。官人呵,似水流年须珍惜,莫教误了少年身。只要勤勤恳恳成家业,方能喜喜欢欢度光阴。但愿夫妻好比秋江水,心与秋江一样清,一清到底见鱼鳞,但愿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心连心。官人呵,一年几见当头月,但愿得是花常好。

一句“似水流年须珍惜”,唱醒梦中人,幸福时光就如同这淡茶雅乐,细细品赏,好好珍惜。再看身旁的妻子,同样沉醉其中。一年几见当头月?夫妻两人同游山塘共赏评弹,此番赏心乐事,不由得感慨良辰美景,只愿花常好、月长明。

儿子到底坚持不住,中途溜了出去独自逛一下老街。之前还说要听《西厢待月》——这个年纪,对《西厢记》充满了好奇。可毕竟沉不下一颗心,品味不了这苏州评弹的风韵。笙歌山塘,在年轻人的眼里终究是些陈年老调了。

山塘街似乎永远是喧腾的,沉静不下来。可是在那里住上一夜,第二天早早醒来的时候,会发现那是山塘街最寂静的时候。撑着伞走在雨巷,忽地发现老街老了,累了,她像是一个残妆的女子,褪去了昨夜的光彩和欢笑,抖落一身的疲惫,静默地站立在那儿。

许多人在老街寻找着心灵的归宿,但老街的归宿在哪里呢?老街终究会有面对自我的一天,或是一刻,就像每个人总需要宁静面对自我。热闹的山塘是浮华的生活,一个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厌倦的,就像厌倦繁华的都市一样。静默的山塘才是真实的存在,风流也好,疲倦也罢,只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找到心灵的归宿,也才会展现优雅的时光。

再想起昨夜的雨声,以及绕梁不绝的曲调,内心底又对笙歌山塘充满了留恋:细雨、落花、老街,评弹……在那沉静的心底,那才是一缕优雅的时光,永不消散。

诗意乌镇

奢华的夜晚,我——属于乌镇。

暗夜的流光映在了水里,水里的光影映在了我心里,古镇氤氲成七彩的幻梦。摇橹船儿漾起的清波,揉碎了雕花的窗、黝黑的瓦当、低垂的拱桥……一切的古色古香,沉淀为奢华的记忆。

窄窄长长的石板街,回荡着纵情的歌声、热情的叫卖声、煽情的欢笑声……古镇喧嚣成缤纷的舞台。悠闲的脚步踱出一方宁静的天地,所有的声响化成童年里亲切的呼唤,呼唤着隔世不可触摸的梦。

烟雨的清晨,乌镇——属于我。

绵密的雨丝打湿了我的衣裳,我那温润的思绪打湿了这素雅的水乡。恬静的水面,生出圈圈细小的涟漪。一片花瓣,无声飘落,又一片,轻盈地舞蹈。一两只鸟儿欢叫着掠过水面,是否惊醒酣睡的人。

白墙黛瓦融成一幅写意的国画,烟雨中酝酿一片静谧的诗意。我伫立在石桥中央,成为他人相机里的风景;站立在市河码头,石桥和伞成为我眼中的风景——永远地让人迷醉的风景!

来到乌镇,感受的是一片诗意,尽管这个古镇并不恬静,但不经意间的煽情让人生出一份俗世里最美好的想象。

诗意,萌生在华丽而陌生的夜色里。

斑斓夜色中的乌镇西栅,既亲近又疏远,亲近的是那份古意,疏远的是那份奢华,像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只能让人远观,不可亵玩,想爱却难。

裹在汹涌的人流中,初到乌镇的我们,匆匆赶往游客接待中心,走投无路般地找寻旅馆。还有标准间吗?有,是亲水房,要几间?三间,多少钱?1030元,哦,涨了10元!入住,搬行李去!回来登记时却傻眼了:一间1040元!刚才想象着亲水房间静赏夜景的热情一下子化作了冰凉,愤愤然跨出了门,誓不回头。好不容易在附近找了家商务宾馆安顿下来,来不及扒口饭,又急忙回到游客中心,到底割舍不下那份暗暗的期盼。于是,买票入内,夜游乌镇。

一片宽阔的水面,灯影朦胧,游人争渡。我们兴致甚浓,索性租了一艘船,晃悠悠地穿过拱桥,沿着西市河,进入梦境般的水街。顿时,流光溢彩左右了我的视线,点点灯火倒映在水中,映出一个安静温婉的乌镇。俯看流水光影,所有的喧嚣已离我远去。

笨嘴拙舌的摇橹艄公,忽地指点着一所水阁,兴奋地说:那就是刘若英拍广告的地方。是吗?乌镇的代言人“奶茶”说:“时间改变了许多事物,却不曾改变这里……生活在梦里的乌镇。”朋友忆起的是电视剧《似水年华》,那淡雅唯美的画面,那伤感无奈的爱情童话,或许还会想起那段经典对白:生命中不会有什么奇迹,曾经停留在我眼光中的你的注视,那只是一次偶然……一晃却已十年,如今的乌镇,临水的楼台开起了“似水年华”的酒吧,闪烁的灯光中,那流淌的歌声,能否挽住流逝的年华?

我却知道,那流淌的是诗意。

诗意,萌生在寂静而真切的清晨里。

烟雨的清晨,蒙蒙亮的古镇,沉寂的没有一个人影。游客接待中心大门紧闭,我悄悄推开虚掩的侧门,闪进了梦里水乡,像贼得手一般,一股狂喜之情从心底喷涌而出,脚步轻快了许多。

还是昨夜游赏过的地方,却是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心情。

这一刻,古镇已褪去昨夜的盛装,完完全全地属于了你。斑驳的墙,爬满墙的枯藤,肃立在你的面前,无言的倾诉。漆黑的瓦,层次分明的屋顶,定格在你的心房,穿越着时空。长长的老街,跳动着年轻的心,兀自觉得古镇如我的老家,我是古镇的主人。客栈的门虚掩着,白炽灯驱赶着黑夜,好想进去坐一坐,又不忍打扰了游客的好梦。又一扇透出红光的轩窗,不知沉睡了多久,可曾品出这悠悠古韵。

穿过雨巷,走过石桥,来来回回,任雨丝打湿我的衣裳。喜欢那种走在石板路上的感觉,慢悠悠地回到记忆里最亲切的童年。

这一刻,乌镇的街头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扛着相机寻觅风景的人,一种是挽着竹篮送油条馒头的老板娘,再一种就是我——对着古镇发呆的人。或是站立于西市河边的船码头,细品小桥流水的雅致;或是伫立在石桥的中央,远赏烟雨蒙蒙的风情;或是流连在昭明书院,念想着清心读书的时光;或是躲在画廊下,静看黄叶飘零水自流的清秋……

没有故事没有情节,单纯的清晨单纯的烟雨单纯的古镇单纯的思想。不是悲也不是喜,淡淡的却深深的一种人生况味,侵入了骨髓。

从那骨髓里发芽的,便是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