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相通 意相随

2004年春天,笔者陪一位朋友到吕家营选货,在一间堆满破旧山西家具的房间里,一张黑乎乎的雕花双屉桌引起了笔者的注意。这张桌子虽然脏旧,但抽屉面的大红牡丹雕刻和抽屉下方的三幅开光花卉雕板却很生动。于是,笔者向朋友推荐,并以400元人民币的价格买下。当这张桌子被清洗修复后,笔者和朋友都惊呆了:在柔和的夕阳下,木器古朴雅致,雕刻生动雍容,漆色班驳清丽。啊,原来是件“康熙五彩”家具!这使我想起两年前的一个艺术品拍卖会预展上,一张同样款式的“康熙五彩”雕花单屉桌,起拍价就5000元人民币。用400元买到一张品相不错的“康熙五彩”雕花桌,真是捡了个漏儿!

北京较有规模的古典家具市场,主要有古玩城的古典家具城和潘家园的兆佳古典家具市场等。前些年,市场货源充足,可以挑选的古典家具很多,近些年来,随着古典家具的收藏热,市场上的精品、珍品愈来愈少,仿古家具逐渐变成了主角。目前,在北京南郊的吕家营一带聚集着不少经营古典家具的山西老乡。他们将未修复的古旧家具(俗称“毛货”)运到北京,由经销商挑选和修复后销售。其实,那些经销商就是凭着眼力和市场嗅觉,从成堆的破旧中淘金。

山西古典家具是中国家具六大流派之一(京作、苏作、晋作、广作、宁作、海作),造型拙朴、气韵生动、用料大气、体量朋硕。山西古典家具蕴涵着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凝聚着山西人民的勤劳、智慧、淳朴与豪放,体现了山西人民的审美情趣。

山西古典家具基本保持着乾隆以前的明式风格,由于交通闭塞,滞于往来,晋北的家具形态甚至还有着宋、辽时期的影子。山西民间古典家具,既着蕴涵着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又蕴涵着深厚的山西民间民俗文化,给人浓郁的古典美、拙朴美、率真美。

山西古典家具多以本地出产的核桃木和榆木为原料,施以描金彩绘髹漆。经过百年乃至数百年的使用,木器漆色斑驳,木纹浮现,包浆润泽,以及表面留下的块块烧痕,都产生浓重的沧桑美和年代感。人们可以想象:时间的长河使它拥有了多少主人,又经历过多少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主人还要更迭,故事还要延续。说到这些,收藏家们也会感慨了。

山西古典家具,以晋南的晋城。运城和临汾等地区最为精道。这里地处黄河中游,是中国古老文明的发祥地,是传说中尧都。舜都、禹都的故地,是关羽、柳宗元,王勃。薛仁贵、司马光等历史文化名人的故乡。山西东临明清时期的皇都北京、西、南临华夏文明的发祥地陕西,河南,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文化汇聚交融,厚积勃发。

山西古典家具的特征之一是建筑感。山西古典家具的造型,汲取中国古代建筑之意象,具有立体感、巍峨感。如:圆角柜类家具总体端庄稳重,主框架用料大气,梆厚板实,造型结构很像建筑模型。如:圆角柜门吸取建筑隔扇门的做法,以门边上下两端伸出的木轴旋转启动。如:在柜帽之下装上椽头造型装饰,增加家具的立体感和艺术韵味等。

山西古典家具的另一特征是雕塑感。山西古典家具的雕刻气韵生动,工艺精湛,内容丰富,寓意美好,材料厚重。雕刻风格总体上是粗犷和拙朴的,但粗中有细,拙中寓巧,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玩味不尽的魅力。

山西古典家具在款式和雕刻纹饰方面丰富多彩,富有创造性和多样性。勤劳智慧的古代工匠以创作之心打制木器,既继承了传统的款式风格和纹饰特点,又具有创新和个性风格。在山西古典家具中,很难找到款式,纹饰和规格完全相同的木器。

采用双层木板制作柜门和抽屉面,是山西古典家具的一大特色。对表层木板进行浮雕和透雕,底层木板为素板,用铁钉或大铁铆钉将双层木板固定,配之粗犷拙朴的铁活。大铁铆钉的应用是山西古典家具的一大特色。在屉面、柜门、镖箱、大门等木器的制作中,大铁铆钉起着固定和装饰的双重作用。睿智的先贤们把铁与木,冷与暖,刚与柔,点与线与面等如此和谐地结合,使人们感受到的美更为丰富,更为立体,更为强烈。

雕花类桌、柜是山西古典家具中的精彩。其雕饰的内容之丰富,气韵之生动,工艺之精湛,天下无匹!相比同时期北方其他省份的雕花类桌。柜,如:山东的柜门和抽屉面多采用单层木板,工艺多为阴刻或浅浮雕,配之的金属活也较纤弱。如:临近晋北的内蒙古地区的桌类家具,在造型上受到晋作家具的影响,但木器屉面上重彩画而轻雕刻。其绘画和雕刻内容多以马、牛、羊等牲畜为题材,有浓郁的草原游牧文化特色。

人们把有多种鲜艳漆色的山西古典漆木家具称为“康熙五彩”。木器经过漫长的岁月消磨,当时的大红大绿已火气全无,斑驳的漆色显得格外优雅沉静,既使人联想起昔日的富丽,也使人感怀光阴的流逝。木器从外观到内涵给人予独特的美感,这是紫檀、红木类古典家具所不及的。在山西古典漆木家具上,古代工匠对大红大绿等鲜艳颜色的运用魄力和艺术灵感,决不逊色于抽象派艺术大师毕加索。人们可以深切地感悟到:大俗者,大雅哉!

山西的朱红漆木器具有特色。其色如中国画中的朱砂,红中带粉,俏丽雅致。在朱红漆之下,往往还先施一层薄薄的黑色底漆。在朱红漆之上,用金漆以线描之法绘制图画,内容多为山水、花鸟、人物或吉祥图案等。随着岁月的消磨,木器在淡静的朱红之中露出抹抹黑色,描金图案也若有若无,若现若隐,时间的长河使木器的漆色之美进入了佳境。也有完全不同的做法,笔者收藏的一对山西朱红漆大门,其色在臆胧的黑色之中透出沉稳的朱红。据卖货的山西老乡介绍,原以为这是黑漆大门,经过清洗,表层的黑漆由于年久风化而大部分剥落,而下层的朱红漆则保存完好。那乌中映朱的深沉、沧厚和雍容,引人静品,耐人玩味。

山西民宅大门用料大气,造型古朴,气象雄浑。大门通常以8—10cm厚的古榆木板为材料,用铁板和大铁铆钉固定连接,给人与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的雄浑气概。大门的铁饰,蕴涵着深厚的华夏文化,造型拙朴而寓意美好。大门的铁饰,宜繁宜简。繁者,雄伟坚密,如武将伫立;简者,朴静雅约,如高僧临风。山西的民宅,口碑冠华;山西民宅大门,旗擎神州。可以说,山西民宅大门在华夏门文化的艺术殿堂上独领风骚。它既是具有强烈感染力的三维艺术品,也是博大精深华夏文化的精典载体。

在北京经营山西古典家具的圈子里,以“文成堂”最为著名。美工出身的张春林凭着灵感和胆识下海,专做山西古典家具生意。虽然,他在媒体上谋面不多,但无论在山西古典家具的经营规模上,还是在对古典家具的修复技术上,都堪称“京城老大”。“文成堂”的经营点在他的精品战略和精湛的修复技术。百元、千元的“毛货”,经过“文成堂”的点金,身价可达数千乃至数万元。张春林既适应了市场的需求,保护了古代文化,也显示了睿智的经营理念。他是一位商人,也堪称一位学者。参观他的商店和库房,能欣赏到在书籍画册中都难以见到的古典家具精品。不过唏嘘之余,也有一种悲哀,谁知这些中国宝贝会流落到何方呢!真希望国家能建立一座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留住灿烂的中华古代文明。

古典家具的收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笔者以为,木器是否具有收藏价值,主要看其艺术品位、整体气韵和美学价值。古典家具良莠不齐,要从茫茫中选出精彩,绝非易事。古典家具的核心功能是以美娱人。而人们对美的理解差之天壤。如何达到更高的境界呢,学习,修养,阅历和悟性。欣赏美是一种享受,而寻找美则是一种学习和历练。“学到寻源自不疑”,何时有了艺术家一样的眼光,那您也一定是位专家了。笔者更欣赏具有大气。厚重,拙朴风格和鲜活、生动。率真民间民俗文化内涵的山西民间古典家具。相比名贵的红木类家具,它更亲和,更拙朴,更具沧桑感。欣赏山西民间古典家具,如饮乡间之陈酿,清香沁脾,意味深长。

面对灿烂的山西古典家具文化,我们仿佛超越时空,与弘邃的华夏文化神通,与智慧的先贤们对话。仿佛走进古老的三晋大地,感受阳光,感受丰收,感受欢乐。

面对灿烂的山西古典家具文化,遥望创造华夏文明的伟大先贤,我们震撼,我们沉思,我们呐喊!是悠远炎黄血脉的呼唤,还是苍茫华夏文化的心根,神相通,意相随!

责任编辑:吴京波